在这场宴会里,被众人围在中间的无疑是顾将军,而备受关注的还是那对新人。他们举办的是西式宴会,在牧师说完证词之后便和来观礼的人交流在了一起,顾千鹤一身洁白的婚纱甜甜的笑着挽着季寻安的手臂,季寻安相貌出众,面上的微笑也是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尽管在场的多数人都看不起这个穷酸文人,可他们也还是给足了顾家面子。

    宴会上,木婉秋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全程盯着季寻安的脸,可季寻安始终没有看她一眼。心里像有什么东西在不断坍塌似的,那一点点隐秘的期待也随之破灭。

    饭后,木婉秋俏脸上一片乌云,快步穿过顾家花园,而季寻安却此时在她身后担忧的追了上来:“婉秋,婉秋!”他快跑着拉住了她的手,喘着气:“婉秋,你去哪里?”

    木婉秋一把甩开了他的手,却停住了脚步,回头看着他:“我要回家去。”

    “回家?现在外面这么乱,你一个女孩子怎么行?”季寻安看着她,面色有些苍白,没有了刚刚得体的笑容,也丝毫不见新婚的喜气。

    “所以呢,”木婉秋看着他:“我就要留在这里看着你新婚燕尔吗,还是你觉得,这里有我的位置吗?”

    “婉秋……”

    “季寻安!”木婉秋突然提高了几分声音打断了他的话,直直的看着他:“我喜欢你。”

    季寻安的脸上瞬间变得毫无血色,嘴唇微微颤抖了一下,他看着她的眼睛,最后却是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了声:“……别闹。”

    木婉秋看着他,看着看着,却是嘲讽的笑了一声,然后红了眼眶:“随你怎么想吧,我要回家去。”

    说着,她再次转身要走。

    “婉秋!”季寻安这次也提高了音量,再次抓住了她的手,可在对上女孩那恍若看陌生人的目光时,他心尖却颤了颤,气势瞬间又弱了下去,眼里竟带上了乞求:“婉秋,你要是实在不喜欢这里,我写信拜托外面的朋友来带你走,你先在这里住几天……”

    “送我走?”木婉秋重复了一遍,似乎是在咀嚼这句话的含义,最后,她轻轻笑了一声,两行眼泪在季寻安看不见的地方划过了腮边:“好啊。”

    你还不是,要抛弃我了呢。

    当初那场炮火是她一生的噩梦,以至于后来每每听到打雷隆隆作响,她就会想起爹娘离去的那一天,每到这时季寻安就会温柔的在她床边坐着哄她直到她睡着,就如同那句让她永生难以忘怀的“哥哥带你回家”一般,是支撑着她努力的活下去的信仰。现在,她终于要连这最后的温暖也失去了。

    是呢,她靠什么与顾家小姐比,靠那廉价的喜欢吗?回头那时,她有一瞬间想问他,有没有喜欢过她一点,男人对女人的那种喜欢。如果她没有那么顽劣,再乖一点点,他会不会喜欢上她,比喜欢顾千鹤还喜欢。可她什么都没有问,因为没有任何意义,她就是那么任性,任性到如果他不要她了,那么,她也不愿意喜欢他了。

    再也不喜欢了。

    “季寻安,”木婉秋背对着他轻声说:“你是天下第一号王八蛋!”泪水从下巴滴落下来,被手背轻轻抹去。

    沉默不语的萘荷猜不出木婉秋此时的心里活动,可她却看得见一道身影从树后一闪而过,是那位顾家小姐,顾千鹤。

    顾家说来奇妙,他们中午办了场西式宴会,晚上却又在顾家老宅办了场中式婚礼,既表现着自己的前卫,又不敢真正的背祖。而晚上这场就没有宴请那么多上流社会宾客,吃酒的全是顾家的亲戚。

    觥筹交错,烛影摇红,顾将军同他的大夫人坐在那主位上受着一对新人的礼,而木婉秋却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一杯一杯的喝酒。她不会喝酒,也不觉得好喝,可她现在有点喜欢这种迷迷糊糊的感觉。萘荷看着她皱着眉头一杯接着一杯把酒倒进嘴里,看着一位顾家家丁在新拿过去的酒里掺了某种药,看着她又喝下一杯酒之后人事不知的被几个人悄悄架走了。

    场景一转便是翌日清晨,一间房门被人猛地一把推开,屋内乱七八糟的场景顿时映入人的眼帘,床上的木婉秋也因此惊醒,她瞬间便从床上坐了起来,然后愣愣的看着门口站着的神情各异的人们,其中包括表情震惊,仔细看去眼底包含着痛苦和后悔的季寻安,和明明露出了笑容却转瞬变作惊讶的顾千鹤。

    木婉秋瞬间意识到了什么不对却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下意识的抓过被子遮住自己的身体,当看到旁边还躺着一个同样赤身,还睡得跟死猪一般的男人时,她的表情由震惊不可置信变作了惊恐和慌乱。这时,一个女人不由分说的冲上来给了她一巴掌,然后拽着她的头发死命的扯:“你个小蹄子,敢勾引我男人!”

    “我没有,我没有,啊!”头皮仿佛被撕裂的痛感让木婉秋尖叫了起来,眼角因疼痛瞬间流出来眼泪,她挣扎着,一面拉着被子想遮住自己的身体,一面又要抵挡那女人发疯一般的抓挠。

    季寻安震惊过后的那瞬间就下意识的想冲上去,可顾千鹤紧紧的拉住了他的手腕,并且在旁边轻声说:“寻安,母亲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