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明殿内，一个瘦瘦小小人跪缩在宽阔的方砖地板中央，未着金银，身下连个软垫子都没有。
他把头紧紧埋在胸前，两条胳膊恨不得收到胸腔里，连呼吸都刻意放缓速度，好让自己动得不太明显。
但这样的做法显然没有降低自己的存在度。
”啪“的一声，一方雕着粗糙竹子的黄山砚从台阶上飞下来，砸在小人身边的地砖上，生生砸出一个凹坑。
小人被突如其来的爆响吓了一跳，身子猛地弹了一下，却不敢移动半寸，只是眼睛不着声色地匆匆瞟了一眼翻滚几圈才停下的砚台，又匆匆收回去。
几声吸气声后，一道细微的呜咽从空旷的大殿里响起，一直荡到那位高高在上的人的耳朵里。
”哭！你还有胆子哭！”
台阶上那人猛地拍了一下桌子，气得声音都颤了，平日里喜怒不形于色的脸，此时忽白忽红，嘴角抖个不停，贴着金纸的龙首几乎要被那只爆着青筋的手掰下来。
这一拍桌子并没有止住小人的啜泣，只让他又是一抖，哭得更响了。
“佑哥哥，我……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那小人带着鼻音，小声求饶。
“再哭！再狡辩！”高台上的男人不顾往日形象，两三步冲到小人面前，提着他的后衣领把人从地上拽起来，“再说一句拔了你的舌头。”
安如玉吓得勒紧嗓子，把没抑住的哭声挤成一条细细尖尖的线，从鼻腔后面窜出来，安如玉赶忙捂住嘴巴，再不敢出一声，只剩下豆大的眼泪一颗颗淌下来，顺着修长的脖颈浸湿了雪白的衣领。
安佑和拍开弟弟带着水痕的手，一巴掌狠狠抽在白生生的脸蛋上。
安如玉被打得偏过头去，鲜红的血从咬破的颊肉上淌出，沾在贝齿和红唇上，修长的红色指印慢慢从侧脸上浮现出来。
“混账！”
安如玉被打蒙了，抬起头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
剑眉怒张，杏眼浑圆，单薄的嘴唇泛白微颤，白皙的面皮却泛起潮红。
都说薄唇的男人寡情又薄命，对一人寡情，也是对多人寡情。
安如玉却觉得安佑和是世界上最心善的人，单不提和父王一样把他捧在手心里，就算他成了天佑新的王，这么多年也未曾听说他虐杀一人。
臣子犯错固然会罚，但总是让人挑不出话，自己幼时偷读得野史总说史官拿着帝王的笔，但在佑哥哥的天佑，那些老头定然是拿着他们自己的小羊毫的。
“来人！”
紧闭的朱漆大门沉默着打开，一位低眉垂首的绿衣宦官踱着小碎步“飘”了进来，遥遥跪在安如玉身后，看都不看前面一站一跪的两人。
“人在哪？”
“回陛下，压在‘天井’了。”
“天井是哪里？”安如玉直觉那是很糟的地方，自己在宫里横行这些年，还是第一次听见这个名字，他不免有些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