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这样,你看,刑罚最严厉的都是关于作战和布防时的法规。对平时生活的约束只是比民间法度稍微严格。而且夏国法律,本就宽松,刑律不禁止的事情就可以随意去做,比起前朝只能在刑律允许范围内行动,国民动辄得咎实际上宽松了很多。据说前朝刑罚中,光够刑杀的法规就有三千多条呢。”箫剑回答道。看起来,他从5岁入蒙学,到13岁的文化课程,还是学到了一些东西的。

    肖宇好奇道:“你们这法律执行怎么样?听说有句话叫刑不上大夫?”

    “这句话好像是濡教的说法。魔经说‘天下无论大国还是小国,都是魔神的城邑。天下的人民无论长幼贵贱,都是魔神的臣民’”,箫剑回答道:“魔经还说,天子和朝廷诸公都是保障法律在天下公平执行的工具,天子必须作为天下遵守法律的表率。夏国别处我不知道,至少在我们绿城,法律肯定是公平的。”(注:本书引用的魔经,原文基本出自《墨子》,主要用魔神替代了‘天’,‘天志’)

    他接着补充道:“特别是军法,最初奴隶们成立魔神卫的时候,就设立了护兵司马的职位,所有的军法审判,都需要护兵司马的监督附署,否则不可执行。即使是战时的执行紧急军法,也需要事后交由护兵司马审核,有错失则责任者需反坐。各级护兵司马由士兵推选,每级军队的护兵司马任职期间在军阶上和主将平级,主要任务就是保证麾下士兵的权益。”

    “而且,军中将士基本都是魔族族人,我们的军礼之一,就是用食、中双指触碰右边眉心的礼节,就是来自魔神坛信徒的平礼——他们是用双指触碰眉心。魔族虽然出身奴隶,却誓言再不为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所以魔族最基本的信念就是平等——魔神之下,诸人平等。在军中,即使是军司马,和军阶最低的下庶兵在身份上也是平等的。这些你在绿城呆过一段时间就可以亲身体会了。”

    有关平等的话题,让肖宇略有触动。大学卧谈会,曾经有过一次讨论,推测古代中国之所以没有发展出科学的原因。有人认为,最大一个原因就是中国古代,从来没有过平等的观念。最早写出《物理学》一书的亚里士多德,曾经说过,“吾爱吾师,吾更爱真理”。而在古代中国,传统文化强调下位者的绝对服从,特别是孝道被扩展成“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后,很难再在各方面质疑自己的老师或者前辈。古代圣人如果认为轮子应该是方形的,即使是后辈徒子徒孙发现圆形实际更好,也只能是先小小的改进成五边形,再六边形,或许需要几百年才能进化成圆形。四书五经诞生于先秦,之后数千年,全天下聪明人竟然只能被局限在这几本书中转圈圈,基本没什么发展。先秦就有的百家争鸣,真正的学术才刚刚萌芽,竟然就成为了以后数千年的顶峰,再也没有了成长的土壤和发育的机会。

    每本关于物理史的书籍都会提到,中国的先秦时期墨家就发现了光学、物理、逻辑学的一些基本规律,李约瑟甚至说,墨家在科学和哲学上的成就远远超过了古代希腊。但是这个学派才萌芽就湮灭在历史中。科学的产生和发展需要一定的社会条件,这个条件在先秦百家争鸣的环境下曾经存在过,之后这土壤就消失了。科学必须是可证伪的,只能在不停的质疑和推翻旧的理论中发展,科学不相信不可质疑的圣人。科学史上的每个理论都只在一个边际范围内成立,不质疑牛顿的运动理论就没有后来的相对论,同样,不发现相对论的局限就没有量子力学。换言之,如果没有身份平等的讨论环境,科学就不存在成长的土壤。现在看起来,在墨子的时代,平等的思想还是存在的,如果墨子的主张能够实行,或许作为早期科学萌芽的墨家学派能发展出真正的科学。从箫剑的记忆中透露出来的零星见闻,魔族现在掌握的技术似乎就很先进的样子,如果这些学说能持续发展下去,不被频繁的战乱摧毁,或许这个世界的工业革命会由夏国魔族最先实现。

    箫剑接着讲课道:“继续哈,再来说下军制,定远军最小的单位是伍,一个伍的人数按规定是五人,五个伍为一个两,百人为一个卒。五个卒为一个旅,五个旅为一个师,这样算,一个旅是500人,一个师满编是2500人。不过,除了城防军驻扎东城外,城卫军驻扎西城外,驻扎城内的辎重军还代管备役的乡勇和坊兵,据说也是一个旅的规模,由辎重军的巡城营主管。还有3个新兵营,也隶属辎重军的奋武旅,这个旅也是我们新兵3营的上司。”

    “接下来还有军礼,不同场合军礼八种...挥剑、鞠躬、叉手、举拳、双指。再是军中旗帜,旗帜常见的54种,分为方位旗,身份旗,指令旗和信号旗等类目,颜色、形状、图案、悬挂高度,舞动方式不同,可传达不同信号或指令,通常需要各类目组合使用...青色三角方位旗指示东方,红色火焰旗代表进攻(侵袭如火),疾速挥舞代表冲锋,速度还要参考鼓点缓急...菌菇图案代表粮食调派......黑狗旗代表弓弩支援...金鼓指令...金鼓分四金和六鼓...四金者錞、镯、铙、铎...六鼓则是是雷鼓、灵鼓、路鼓、鼖鼓、鼛鼓...下面的士兵主要看两司马的铜铎,两司马会通过鸣铎来转达旗鼓的指令到自己的小队...军中服装五色七种...士兵着裋褐、皮弁...盔甲五种...”

    “...咳咳...”,听到箫剑不停的咳嗽,肖宇才发现自己似乎陷入了睁眼睡眠状态。这是肖宇在学生时代养成的本事,在诸如复变函数、信号系统等强催眠课程上,肖宇可以面带微笑,频频点头,认真听讲,其实是头脑放空,陷入了睡眠。这个本领在后来工作后,参加会议听领导讲话的时候又大放异彩,同事们都对肖宇能够面带微笑,不时点头赞许那些又臭又长的讲话佩服不已...

    “啊啊,剑哥你说什么?”,肖宇本能的去抹不存在的口水,从梦中惊醒。

    “三丈六尺旗杆,升黑色三角旗4面,高车上挥舞黄色山纹,装饰以红色旌羽的旗帜,代表什么指令?”

    “哦,黑色三角是北方,四面旗表距离...两丈四尺...”,肖宇一边念叨着一边快速在苏菲婆上翻找记录,黄色山纹是防守,红色旌羽,妈蛋,旌羽是什么玩意?

    “唉,”箫剑发出一声恨铁不成钢的长叹,又一次沉寂下去。虽然脸皮够厚,肖宇也觉得有些惭愧。话说回来,刚才连续几个钟头,箫剑念叨着不同的旗帜,颜色、形状、大小、图案、装饰、悬挂高低、挥舞方式,组合应用;还有鼓号,不同的鼓声代表的命令:鼓车,鼓马,鼓徒,鼓兵,鼓首,鼓足,再和旗帜组合,和錞、镯、铙、铎的组合指令...这很催眠的好不好。来来来,让哥给你讲讲数字逻辑,信号系统,拉普拉斯变换,傅里叶变换,看你能挺住几分钟不睡过去......

    不过,现在没必要去触萧剑的霉头,肖宇从短短的接触已经知道萧剑在不满的时候一般只是独自走开去生闷气,而且生气时间也不长,算是很好相处的人。可惜是好人不长命,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挂掉,自己这个祸害,纯粹按照时间看,倒是已经跨越了两千多年。

    肖宇默默的整理苏菲婆上箫剑的相关学业,六年的新兵营学习,内容还是很多的。关键在于,这家伙的记忆方式和常人不同,一般人学习吧,在记忆中数学是一块,语文是一块,历史、地理各自占一块,大脑如同是一个书包,各种书籍虽然装在一起,但是分门别类,可以想看哪本就看哪本。肖宇的记忆则如同一本日记,随便翻开一页,“军队营造,临时营地搭建”;马质,相马的7个诀窍;徒兵计程,判断行走里程的三种艺能;再翻开一页,军队营建之快速筑城;如何护理高速奔驰后的战马;山林地带疏阵和数阵的因循变换;远距离烟、火传讯方法...这些都需要利用苏菲婆重新整理,分门别类成为正常的记忆文件。这个整理,工作量可是不小,就算编程让苏菲婆自动进行,只怕也需要很久才能完成。不过这个整理过程,如同考试前制作小抄,一轮下来,知识要点也基本就记住了,相当于把箫剑的记忆融合成为了肖宇自己的记忆。

    或许感觉肖宇辛勤整理课件的动作还算识相,箫剑冒出一句:“早就该这样努力了!好好干,后面还有很多呢......”,然后再次隐遁。

    内容的确很多,这些记忆包括宿营、卫生、餐饮等各种军队条令,因为条件原始,这些条令比起现代军队的纪律更加复杂麻烦,比如餐饮,就没有统一的军人食堂,必须各伍每天派遣轮值火长去粮官处领取当日的口粮,然后在营房简易灶区自己埋锅做饭;还有值夜制度,除了大门岗,每排营房还要设置夜间火岗,看守本处营房外用于照明的篝火或者火盆,并充当夜间岗哨。

    还有守城方法,需要掌握军械如县脾、絫荅、镵杙、荅楼、技机、柞格、渠谵、藉车、行栈、行楼、、颉皋、连梃、长斧、长椎、长兹、距、飞冲、县火、批屈、连弩的使用、保养、应急修理;

    再就是野战战法,大小36种阵列,10种基本阵法和各种地形下的因循变化;车、骑的防御阵地构建;弓弩的压制射击和精准射击,长矛、短矛和剑盾的配合;战马的习性、特点判断、饲养、训练、行军护理、紧急治疗;骑兵的隐蔽行军和快速行军;小队作战的徒兵和骑兵配合;剑盾手和长矛手的配合。

    营地建造,临时营地到永久营地的各级规范。营地外围防御设施、壕沟、围墙、望楼和箭楼、内部布局、引水、储水、防火、夜间照明、兵舍、马厩、粮食存储、洗浴、厕所等区域和设施布局和营造。

    不同模式战阵场景下辎重的配比、统筹和运输;不同战场形态和兵种配备下的人员给养及箭矢、柴草、木料等消耗的计算和配给。

    还有山林作战和草原作战,山地骑兵和草原游骑的不同作战方法......

    将近6年的积累,肖宇光浏览了一会科目名称,就认识到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整理清楚。这还要归功于箫剑变态的记忆力,肖宇不觉得如果换成了自己,在初三的时候还能清楚记得住小学2年级的课程。他最终决定,先整理主要的目录,粗略建立一下相关的索引,到了需要的时候再靠着苏菲婆来作弊。

    肖宇只是奇怪,如果一个作为士官培养的小兵都要学习这么多军事科目,那么高级将领岂不是光背诵那些索引就要炸掉脑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