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现在不忙。”蒋墨说着佯装随意地拿起桌边的奏折：“只不过正头疼于涝灾一事。”
“哦？是吗？”公孙泊的语气上扬,以示惊讶，尔后上前半步，非常自然地将手伸了过去：“我看看。”
蒋墨眉角一跳,将那奏折放在了他手上。公孙泊笑容更甚，漫不经心地翻了翻,直接撇回了桌上,哼笑道：“旱涝是天定,又不是什么新鲜事。这丞相未免太小题大做了。瞧瞧他写得什么东西,胆敢质疑陛下您的决策，仗着先帝的宠爱就口不择言。”
“谁说不是呢。”蒋墨也跟着笑了两声，往后一仰,脑袋靠着椅背叹息道：“但是赈灾还是要赈的。明日早朝之上，丞相肯定会联合众臣向朕施压。现在各地商贩哄抬粮价，国库又亏空。朕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不知表哥有什么主意吗？”
“唉，陛下何必担忧。”公孙泊依旧在往里面瞟,应是早已知晓了闻人易的到来，有所指地说道：“陛下有我公孙家帮衬着,无须在意旁人。涝灾又如何，死几个贱民罢了。”
蒋墨默默将眼睛抬上了半寸，看向高耸的房梁：“是啊，死几个贱民罢了……”
尔后二人陷入了沉默。公孙泊执着地使劲往屏风后头看,就差把屏风撇了，来个“捉奸当场”；蒋墨则是没词了,彻底没词了。
闻人默私下里就是这般与公孙泊商议国事吗？他连基本的是非判断力都没有吗？若是天性如此，他又是如何被立为储君，顺利继位的呢？
他想不通。闻人默的父皇,荆国早逝的恭帝在书中是位受子民爱戴的明君。恭帝继位之时，因连年战乱，国力已然大不如以前。若非他手段过硬，怕是早已被敌国瓜分。在他的统治期间，荆国虽谈不上有多强大，但百姓们好歹能自给自足。他广开言路，选贤任能，慧眼识珠地将史景同推为丞相。若非有公孙家权势滔天，对他的变法横加阻隔，荆国绝不至到今天这个光景。
恭帝立公孙家的嫡女为后，也就是闻人默的生母，应当是政治联姻，二人有多少真情，无法考究。但闻人默既为储君，且公孙皇后病逝后恭帝再无继后，恭帝算是没有亏待这位红颜薄命的皇后。
可公孙家始终是他心里的一根刺，书中虽没有明讲，但剧情中还是透露出了些许，那便是史景同告诉了闻人易，说郑王为皇子中最早封王拜将的，十多岁便走了边关，实乃恭帝的第一步棋。他需要自家人手里能握得住兵权，不得不委屈了郑王。而郑王的生母为将门之女，他骨子里有可以躬擐甲胄的气质。
恭帝的第二招棋，便是削藩，收回公孙家手里的兵权。当时恭帝已经大刀阔斧地惩治了数位与公孙家狼狈为奸的朝臣和藩王，让郑王手里握紧了足以与公孙家抗衡的兵权，就等着最后一举拿下“匪首”。哪曾想人算不如天算，正值壮年的恭帝不知染了什么急病，中道崩殂了。公孙家就跟根折不断的老竹竿似的，又弹了回来。尔后闻人默匆匆继位，极其睿智地将老爹留下的基业毁了个一干二净。独宠公孙泊，任人唯亲。不知恭帝在天有灵会不会气到骂街。
“朕还是心中不安稳。”蒋墨慢条斯理地说道：“灾民们冲撞府衙，殴打钦差，若是一直不管，闹出大乱子就不好了。表哥，朕最信得过你，不如你与舅舅想想办法，把赈灾的事给解决了。”
公孙泊收回视线，故意拔高了声音：“陛下最近倒是对诸如此类的事情很是上心，不似以往那般镇定自若了。是丞相他们说了什么不好的话吗？”
蒋墨心头一惊，开始斟酌起接下来想说的话。虽说史景同跟公孙伯早就是明面上的不对付，但按照剧情，现在的公孙家还没到对他下死手的时候。可如若加重了公孙伯对史景同的不满，保不齐会提前动手。
他自知现在的自己没有保护他人的力量，不仅如此，他连自己都保护不了。所以他必须得找到一个平衡点，既不再放任“闻人默”荒废朝政，也不能让公孙家太早地看出端倪。一旦让他们觉得自己在脱离掌控，后果不堪设想。
“那群老家伙的话，朕一直当作耳旁风，老顽固罢了。”蒋墨摆摆手，斜着身子瘫在椅子上赖赖地回道：“但是朕刚登基不久，民心不固，趁这个机会，叫百姓们念下咱皇家的这份恩情也是极好的。”
这话公孙泊倒是没反驳。毕竟就算是闻人默这种国君，也是有脾气的，一再驳了他的面子，就立不住自己这“对表弟百依百顺”的人设了。便道：“陛下说得是。那陛下愿将此事交给臣来办？”
“除了表哥，别人怕是没这个能力。”蒋墨算是把这辈子的奉承话都贡献给他了，言罢还故意指了指屏风附近的椅子：“表哥，你别光站着啊，坐下说话。”
“臣不愿叨扰陛下太久。”公孙泊算是将那屏风看出个花儿来了，没看出什么端倪，自觉无趣。领了个赈灾的“苦差”后正要转身想走，忽嘴角微勾，猝不及防地说了句：“陛下，若臣此番不辱圣命，可否向陛下讨个恩典？”
“表哥想要什么？”蒋墨看着他这黄鼠狼偷鸡似的阴险表情，心中隐隐生出些许不祥。
果不其然，就听公孙伯四平八稳地朗声道：“久闻淳王殿下的贴身侍女知书达理，聪慧过人。臣想讨来做妾，解解烦闷。”
好家伙，你居然声东击西得直奔主线了！蒋墨颇感意外，暗道公孙伯不愧是全书中跳得最欢的反派，聊着赈灾呢都能弯道超车，直接绕到强夺侍女大妹子这个重点任务上。
他这个“恩典”自然是不能允的。一旦开了口，不用等闻人易造|反，这小厮能直接得将屏风抡起来给他一个耳刮子。
于是蒋墨嫌弃不已地嗤笑一声：“侍女？表哥你没事吧，你讨谁不好，讨闻人易的侍女。那姑娘都多大岁数了！再者了，那是贵妃给闻人易留下的丫头，早就是他的人了，你要回去也不嫌膈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