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州,南北要冲,戎马之场。

    秋风乍起,一只南飞的鸷鸟猛的惊啼,发了疯似的对地面俯冲而来,吓得人群四散。

    那疯鸟距离人头上空还有几尺的距离,城墙垛口处便探出一个人影,他挽弓搭箭,快到一滴鲜血都未喷溅,鸟的尸体就已经直直钉在了左面的擂鼓柱上。

    谢侯府的长子谢枝初坐在马上,他擐着黑猊铠甲,纵马挺戟,一副将军打扮。众人都知其父为冀州刺史,手中握有上万兵马,向北以戈壁沙漠为界,抵挡匈奴入侵。

    现今,谢枝初已在城墙脚下守了两个时辰,他略显疲倦,掩嘴打了个哈欠后,转眼看着墙上印着的檄文,嘴里嘟囔几句。

    “我本想着向父亲讨个差事,怎的竟成了看门的了。“

    他身旁站着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闻言笑道:“公子若是在校场,也无非是操练巡视,还不如这城墙底下舒服,遮风避雨的,还能识人看看面相。“

    谢枝初神色更加愤懑,他扔了手中短戟下马,推开几个百姓,大步走到老者面前:“大丈夫身担天下之任,更当奋勇直前。而不是守在这鸟不拉屎的墙角下苟活余生。公孙先生要是真知我愿,就应该在父亲面前替我说上几句,而不是成天守在我这儿,教我些不着边际的东西。”

    他胸膛厚实,穿上铠甲更显得健壮,站起身来立刻圈出一层阴影,给人透不过气的压迫感。

    凛凛杀气让公孙淳无可奈何,他看着谢枝初怒不可遏的模样,心里讥讽,这谢家长子若没了谢这个姓氏,扔到新兵连里也只有送死的份了。

    但面上他还是要装的,公孙淳朝谢枝初一作揖,苦口婆心道:“小人在谢府任职,自当是尽心尽力为谢侯府谋划。可是……”

    “可是可是,你就会说可是……”谢枝初听这逢场作戏的官话听得烦了,他皱起眉一挥甲,蹬了几步就要上马离开此地。

    这将军脾气这般暴戾,让排队受检的百姓们骚动不安,人群推搡几下,冷不防从草堆里挤出一个穿着破衫脏鞋的小姑娘来,她踉跄晃倒在地,随后自己捂着脚颤颤巍巍的直起身来。

    这小姑娘脸蛋也颇为俏丽,惹得周围的男人们多看了几眼,谢枝初坐在五尺高的马上,一切自然尽收眼底。

    “你,过来。”谢枝初挥起马鞭扫出一圈风沙,砸出一线鞭痕,吓得她猛的一跳,女子无辜的看向谢枝初,跪地央求道:

    “大将军,奴家不是细作,万望将军不要把奴家压到地牢里去。”

    这几声将军叫得他甚是舒服,谢枝初居高临下的看着女子,嘴角噙出一丝笑意,朝她抬了抬手,示意她走近些。

    都这副场景了,周围的军民心中明朗,不再看她。公孙淳不动声色的看着往谢枝初身上磨蹭的女人,显然这一场面已屡见不鲜了。

    公孙淳摇起执扇,眼睛眯起时,眼尾地褶皱便蔓延到鬓角,忽然,他紧盯着半空中一抹若隐若现的紫气,那紫气潜伏于云层里,夹杂着夕阳斜下的霞光,正对着那个人的上空。

    像是循云而来,‘那个人’身披白袍,身影并不瘦小,衣襟前折射出鳞甲的光泽,左手一长器并于腰间,显然一副武将打扮。

    他很快便走到了队伍里,好似感觉到他人的注视一样,他摘下帽子,回礼一般注视着公孙淳。人群喧闹起来,战乱年代,谁也没见过这般长相的女子,更是以这种打扮孤身一人出现在冀州城外。

    众人屏息凝神,惊绝独自走到城墙角,瞥了一眼正在跟女人玩闹的谢枝初,便认真看起墙面上贴好的征讨檄文和募兵令来。

    公孙淳示意几个士兵靠近去,惊绝见三人持刀靠拢,纹丝不动。她从袖中取出一封信函来。语气很是冷清:

    “我有李中郎将亲笔撰写的草荐一封,特来投奔谢公,还请先生引见。”

    旁边几个小兵半信半疑,他们紧盯着惊绝一张脸,像要看出个洞来,领头的朝公孙淳问道:“公孙先生,此人看着可像细作?”